若程羽绮没有蹲守在外边,他恐怕真的要化身屠夫,将眼前这胖子宰了,炖了,硫酸融了,令其化为一滩烂泥,由蛆虫分解,骨灰都不能留,从世上永久消失。
程醒言关上花洒,将晕头转向的胖子抛回角落。他还在因寒冷和紧张而剧烈发抖,深深吐息几次,方才往外走去。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把程羽绮骇得不轻,回程路上,对方没敢再和他搭话。
病房已恢复往日的死寂,只剩仪器有规律的滴声,像给这间屋子安装上了人工心脏。叶竞遥瑟缩在床头,不知是睡死还是发呆;老爷子也没有继续转发推送,面朝窗檐下凝固的冰棱。
程醒言知道,老爷子是在等他回来。
程醒言刚摸索到病床的边缘,便化作抽去丝线的木偶,惶惶然跪倒在地。他的喉间终于能发出声响:“对不起。对不起,爷爷。”
老爷子缓慢侧过头来。一只枯槁的手,落在他的发顶,然后是他的肩膀,可没能找着一处干燥的位置,“醒醒,你怎么搞的?一身都是水。现在天气太冷,不要着凉,先回家休息吧。”
程醒言愣愣道:“回去?我怎么回去?”
“回去吧。”程羽绮也跟着劝他,“今晚我和护工会照顾爷爷,明天八点我爸就来接班。不用担心。”——程醒言不敢面对父母,又逃回了褚晏清的住处。
肾上腺素已经褪去,身体里每个细胞都极度疲惫,可他辗转许久,仍旧无法入睡。他只得去摸索褚晏清留在家中的安眠药物,吞下两片,将大脑强制性关机。
在药物作用下,程醒言陷入漫长的深层睡眠,再度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浑然不知,仿佛经历了将近二十小时的死亡。
头脑依然混沌着,无法思考任何复杂的问题,或者他刻意回避了思考。只凭本能感觉饿。
程醒言拖着步伐去觅食。借着太阳熄灭前的最后一缕光线,他从冰箱底层找出一袋冷冻馄饨,忽而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声音来自屋内:
“程醒言。”
程醒言险些将馄饨撒出去。他定睛一看,原来沙发里有片单薄的人影,腿边贴着只行李箱,人与物都一动不动,在等待他醒来。
这人一年要过三百六十五天万圣节,天天扮鬼。程醒言在心底嘀咕,问:“事情已经办完了?”
褚晏清说:“都已经结束了。”
这个回答让程醒言莫名瘆得慌,“那就好。提前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还打算去机场接你。”
“你昨天没有给我打电话。”褚晏清只作简单交代,“但是叶竞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