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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 / 2)

路上撞见翠华房里的瑞雪,眼似针尖,一看她脸上像是给人打过,就猜是给络娴打的,不然如今谁还敢随便打她?便问:“你是从二奶奶那里过来?”

玉漏干涩地笑了笑,“从桂太太院里出来。”

瑞雪撇着嘴笑,自然觉得她是要面子扯谎,“难不成你脸上是给桂太太打的?我们太太倒是从不伸手打人。”后又幸灾乐祸地宽慰,“二奶奶是那性子,你也犯不上和她置气,你到底是她娘家带来的人,从前又和她那样要好。”

“我没置气呀。”

瑞雪的目光往她眼睛里钻了钻,“她要实在过分,你就跟老太太说嚜,请老太太给你做主。如今你是老太太的人了,谁不让你几分?打你就是打老太太的脸。”

玉漏只管敷衍地笑着,瑞雪看她没意思,便错身走开了,自然当桩新闻回去和翠华说。少不得过两日,这话又要传得上下都知道,玉漏忽然觉得没趣,又不是真有谁

在意她挨打,偏都喜欢问。

不知怎的走到西草斋来,门窗紧闭着。她没钥匙,就从门缝往里看,还是那一地尘埃,有几处脚印,是她和池镜留下的。

忽然眼皮底下有只手伸来握住那锁头,三两下开了锁。抬头一瞧,果然是池镜。他自己先进去了,在那架大屏风前回首,还是那冷淡的神气,“不进来?”

玉漏因想,肯定也是来问她个“攀炎附势”之罪的,如今满府上下都这样议论她,他会没听见?他比他们还能轻易多想到一层去,她钻头觅缝地要在池家留下来,哪会只想当个丫头那样简单,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野心。

她低着脑袋跨进门来,做好了给他冷嘲热讽的准备,心里还在想,要是吵起来,要不要就昂首挺胸冷笑着对他说:“不错,我就是打的这主意。”看他怎么办。

池镜抬手掠过她的肩,把门阖上了。放下手的时候,在她左脸旁边悬了须臾,碰了上去,“有点打肿了。”

玉漏瑟缩了一下,自己摸上去,“一会就好的。”

“回去拿帕子蘸着冷水敷一会。”

她点点头,偏过脸去,偷么瞟他一眼。他垂下手,笑了笑说:“我晓得你心里并不怪二嫂。”

言下之意,所以他也没有对络娴发火。为什么没有代她出头,他觉得他有必要解释这个,因为对她有责任,像人家说的,自己的人不能给外人欺负。然而她到底是给欺负了,他又没法子,总不能朝络娴打回去,说到底是她们两个的私事。

他对自己这没奈何很有些焦躁,握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比着,“要不然你也打我两下出气。”

玉漏笑了,撇下手,也像说给自己听,“二奶奶心里有气,气撒出来也就好了,我是不会和她计较的。”

他脸色变得快,一抬眉便轻微冷笑一下,“我也有气,那宅子没买成,倒赔了人家几十两银子。”

玩笑似的。她没想到这事情轻轻就揭了过去。

他笑着独自绕过屏风往里走,那都是小事了,眼下又有别的麻烦,“我问过二嫂,说是凤翔要回来了。”

玉漏在原地楞了下,赶忙从那边跟上去,“回来做什么?”

“押送去年的粮税。大约要在南京过中秋。”

玉漏沉默下去,实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时候凤翔回来,免不得要和她算账,早就打算好了的,无非给他怒火中烧地叱几句,从此路归路桥归桥,她就不再是凤家的人。

她隔着横在当中的那些书架瞄池镜,他走在斜方前头,酣沉的尘埃被他轻轻掠起来。她想他一定比她还忐忑,毕竟和凤翔做了许多年的朋友,尽管他嘴里说没所谓,可从前就看出来,他待凤翔是有些不一样。

原本池镜对凤翔是有些愧意,不过那是在他远在江阴的时候。蓦地听见他要回来,那点愧意便被焦躁取代。算着凤翔的脚程越近,他越是能想到那时候去探凤翔的病,玉漏和他坐在小窗前,她裹着他的袍子,初春的寒风里,有晴日照进来,他们两个默契地笑着,好像在说着旁人都听不懂的暗语。

按凤翔的性子,不会轻易听信他兄弟的只言片语,肯定要向玉漏问个清楚。他想他们会不会说着说着,吵几句,扭头就和好了?好多夫妻是这样。

这念头一溜出来,就有点恐慌,不像他的性格。许多年了,他从没为谁要走或是要死感到恐慌过,觉得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心里怪她把他变成了一个不太冷静的人,他父亲常说,越是做官的人,越是忌讳这个,不能叫人轻易看穿心头所想。

在尽头的书案前碰头,玉漏一看他有点发怒的眼睛,不觉往后躲了躲。还是怕他问她为什么到老太太房里去,有些事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穿了又是另一回事。

他一把扼住她的腕子,“你预备怎么和凤翔说?”

原来是问这个,她松了口气,好听的假话信手拈来,“他若问,我只说是我引诱的你,你放心,他不会怪你的。”

池镜丢开她的手,一转脸笑起来,“你想着只要说是你勾引我,他就能宽恕我们两个是么?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他那笑显然不是高兴的意思。

玉漏陪着笑道:“不是我拿自己当回事,是他原本就是个宽仁的人。”

她半低着的笑脸上,仿佛有点怅惘怀念的意态。池镜看着,眼睛渐渐冷下去,“他那人的确厚道,不过在这种事情上也难讲,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常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玉漏嫌这话难听,把眉头轻轻蹙了下。不过他说的是事实,无可否认,她只好继续把脸垂着。池镜又忽然笑起来,虎口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来,晃了两下,似恼非恼的,“你说说,你是不是常和人勾三搭四的?”

玉漏撇开下巴剜了他一眼,以为他是什么低劣的趣味。不想他越恼越像有点认真,朝她逼近了,脸色很不好看,“我问你,是不是?”

她的腰折在案沿上,朝后仰去。池镜见她脸上有受困的窘慌,又笑了,贴下来亲在她嘴上。他的唇舌带着急迫和慌张,玉漏慢慢才想到,原来他是怕凤翔回来和她旧情复燃。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没有旧情,何来复燃?可这时候她不能叫他放心,因为正好是个胁迫他的机会。所以情愿背着个水性杨花的名头,也不为自己反驳一句。她感到他越来越急躁,手在她身上乱拉乱扯,叫他扯松了裙带,从底下短衫里钻了进去,对着她又掐又捏,力道稍微有点重,仿佛是要逼出她一句两句话来。

虽然她咬死了嘴不说话,到底在他的压迫下出了一两点无助的哼声。他听见更有些发了狠,索性连裙子也掀起来,又恨里头还有层牙白的裤子。亏得那裤子扎得紧,给玉漏清醒的时机,忙一手揪住腰带,一手推着他,在案上摆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池镜愤懑地盯着她,有滴汗落在她脸上。

“反正不行。”玉漏犹犹豫豫地,露给他提示,“名不正言不顺的。”

他顿住了一切动作,片刻站起来,坐在旁边笑了笑,脸上有点泄气,“你这人真是不公道,怎么不见你对他们要求许多?单对我“不行”?”

是说唐二凤翔他们,玉漏听得懂。她说不清,也许他们都是无可选择,只有他是她自己拣的,所以格外有要求。但不能说给他听,很容易叫人误会这话是关情。

池镜见她坐起来理衣裳,背上糊着一大片灰,案上干净了一片,那干净里又拖着一抹一抹的灰迹,有几张纸散落在地上,这狼藉显得好像他真是对她做过了什么。

有句诗说“未成曲调先有情”,他没想到竟还有种情状是“未结云雨先缱绻”。一股柔情袭到他心里去,使他撩开她耳边的乱发,凑过去亲她。

玉漏倏地浑身警觉起来,因为他亲她亲得太温柔,好像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一对男女。她还是习惯他的冷硬或虚伪,心里有底,再坏也不怕。就怕突然好起来,总觉得危机是伏在暗中,令人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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