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那种冲动太过强烈,就好像魔怔了一样,如果那个小伙子没有叫住他,那他可能已经对那所实验室进行轰炸。
现在细细想来,这样的行为十分草率,绝对是不可取的。
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联盟,过了几百年可能还要被口诛笔伐,人人会说他的父亲作为英雄战死,而他却是震惊世界的无耻叛徒,到那时他的母亲才是真的没法活了。
从整个国际局势来看,东半球现在咬紧“人体实验”、“群体迫害”的事,随时可能以“正义之师”身份加入战局,如果现在发生这场轰炸,很可能成为全球格局变化的源头——要么导致s盟战败,s盟民众成为任人侮辱的阶下囚,他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这么大的罪孽;要么在这场轰炸中销毁了一些关于s盟进行人体实验的有力证据,反而让s盟在全球舆论中占据高地,这也不是他的本意。
而从安琪的角度来看——当然,这很大程度上可能是阿尔文进行自我安慰的想法——大概对安琪那样的人来说,以死解脱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她毕竟还能在长久的人身禁锢中保持自己的人格,毕竟可以从无辐区实验室的层层封锁中帮助一个人逃到遥远的东半球,或许她还有很多想法是阿尔文不知道的。
她很可能还没有放弃,很可能依然在琢磨着怎么离开那里,如果私自判断她已经被折腾到没有求生欲,对她进行所谓的“拯救”,那听起来也有些可笑。
靠着这样的想法,阿尔文继续维持着自己看似正常的士兵生活。
6月25日,由全球各联盟共同组建的临时调查团成立,前往s盟辖区调查该区新人类的生活状况。
当天下午,阿尔文在试验田边见到了约克。
当时布比早退,阿尔文仍在沃尔夫先生的办公室门口站岗,而约克从一辆掉漆的军用沙地车上跳下。
即便穿着防护服,阿尔文也能从那猖狂至极的步伐中一眼认出他来。
自从上次吵完架之后,阿尔文便很少回家去了,反正士兵宿舍也不缺什么,即便休假时他也更乐意在宿舍度过。
偶尔回家拿些日常用品,好巧不巧总和约克错开,屋里一副很久没打扫的样子,他看了心烦,没有多待。
包括之前住院的事儿,他也没特意告诉约克,现在约克能知道跑这儿来找他,想必是下工夫打听了。
眼看约克越走越近,阿尔文开口道:“注意安全距离。我在站岗,你再走近我要拿枪了。”
约克在防护面罩下撇撇嘴,然后在安全距离外站定:“服了你了,在医院一个月也不找我,看来和护士相处得挺好?”
阿尔文在面罩下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话——他知道他要是忙着否认,约克只会调侃得越发厉害。
缉查队负责几乎所有与新人类相关的事务,所以对于无辐区实验室的存在,约克一直是知情的。
见阿尔文不理他,约克便自顾自说开:“那个新闻出来之后我就找纽曼中尉打听了,他看我是缉查队的,就跟我说了你的大致情况。我本来想去看看你,但我这边每天也很忙,而且我想着你既然没有找我,那可能也不太希望我出现在你眼前吧。”
而阿尔文跟他说话向来不用考虑语气和措辞:“那你现在不还是来了?”
“是的,因为调查团来了。”约克习惯性地想掏烟,但发现自己穿着防护服不方便,只好作罢,“希斯特生化所已经清空弃用,安置点的变异人也全部运送到原地联辖区参加巨蛋修复,他们在s盟辖区已经查不出什么了。”
约克回头看了看那辆沙地车:“这就是最后一批,送到之后我也会常驻原地联辖区,可能圣诞节才有机会回来——我就是来说这个的。你站岗吧,我走了。”
约克说完便掉头要走,阿尔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车都掉漆了,可见不是防辐射材料。要是你们没给他们提供三代以上的防护服,那等到了目的地也不剩几个人了。”
约克转过身来,一边倒退着走远一边摊手:“修复巨蛋主要还是依靠工程类飞行器,本来也用不上太多人力。”
阿尔文对他喊道:“这是屠杀!”
“是的,当然是,早就该是!”约克终于彻底忍受不了他的态度,他同样咆哮道,“你从来就没想过我很可能回不来对吗?那是个漏着大洞的巨蛋,不仅南方联盟可能打过来,就连巨蛋内也还留着一些地联游击队残党呢!”
“你也别忘了是你自愿待在缉查队的!”阿尔文渐渐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缉查队的所有工作都和新人类相关,如果新人类需要被藏起来,那你们同样也不能被调查团看见。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没有新人类了,那缉查队也就不用存在了,到时候高层真的会安排你们转岗吗?你们知道得太多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本来也没打算让你们活……”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约克,他忽然把枪端了起来,保险一拉枪口直直冲着阿尔文。
而阿尔文仍保持着站岗姿态,一动也没动。
见他不再说下去,约克才把枪口放下,声音不大不小:“别怪我没提醒你,阿尔文。如果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联盟的事,不仅s盟会对你处以极刑,东半球同样也没人会记得你,他们只会庆幸s盟内部还有你这么个蠢货罢了。你给我记住了,没有任何政权会歌颂叛徒。”
之后约克便爬上沙地车的前舱离开了,阿尔文久久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远去,直到替班的人关切地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没事吧?该换人了,怎么还呆住了?”
“没什么事。”阿尔文这么回着,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寝室走去。
跟机,情人,反侦察
7月1日,无辐区进行新一轮除辐处理,大量甘果醛喷雾从军用飞行器上落下。
同时,这也是阿尔文久违的休息日前夕。
因为试验田守卫工作人手有限,所以排班比在实验室时密集得多,即便是永动机似的阿尔文也架不住睡眠质量不行,终于超出了自己的体力极限。
从白天站岗时他就已经筹划着交班后回到奇斯卡巨蛋去——他得回家睡一觉试试看。
现在约克已经不住在那里了,他不必担心再发生争吵,而且那里毕竟承载着他刚毕业那两年的一些好的回忆,他想着说不定回去之后就可以摆脱噩梦侵袭。
布比对他的决定深感赞同,他的原话是:“赶紧回去好好睡会吧,你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只几百年没睡过觉的吸血鬼一样。”
傍晚时分,趁着大多数人都回到了房间内,大量军用飞行器开始盘旋着喷洒试剂进行无辐处理。
布比和阿尔文属同期休息,二人一同收拾着床铺和一些需要带回去的物品,恰在此时有人开门吆喝了一声:“长官指示,今晚你们站岗时多注意点,不要出什么岔子。”
阿尔文没多想,只回了一声:“今晚我们休假,该站岗的已经到岗了。”
布比应和着点头:“是的,你该去通知沃尔夫先生办公室门口那两位。”
传令员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便关上门走了。
布比耸耸肩:“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平时站岗很不认真一样。”
阿尔文一边拉起背包拉链一边问他:“怎么,今晚有什么特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