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过经,不免夹杂着几道潮意。
屋内烛火剪灭半数。
薄光下,乳母坐在小床旁,哄睡的音调随着窗外树影摇曳的沙沙声伴作了黑夜里美妙的协奏。
小小的木雕床上,陷入沉睡的一大一小两小儿呼吸平缓,紧紧的闭着眼。
婴孩蜷拢的小手握着女童的小指,两个孩子平静的侧颜多多少少能寻出几分相似之处。
秦蛮退步跨出门槛,轻悄的关上了大门。
褪下重甲的男人身扣锦衣披风,规束的长发垂于身后,随着他的转身,发缕随风微微拂动。
在正正面向站在身后的小满时,他并未接过她的视线,而是闪躲般的以礼垂首,躬身一鞠。
“陛下,请随我来,我带您去客房。”
男人垂落的睫毛轻颤,伪装的平静外表下似乎掩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
小满眼尾玩味一挑,唇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接而也露出了一副彬彬有礼的作态:
“劳烦遇城主了。”
高挂的灯笼荧动着光晕,吊穗正踏着风向飘斜。
静谧的连廊中,只有两个人交错的脚步声,浅浅回荡。
壮硕的身躯在地面上映出了庞大的影子。
男人的步子很慢,似乎在顾及她的随行。
小满走在秦蛮身后,目光锁在他身上,在空无一人的一路上毫无顾忌的将他收于眼底。
直至来到一个院落,秦蛮推开了阁室的大门,侧身礼请小满走进。
提前燃上了烛的寝阁灯火通明。
布置精巧一尘不染,熏烟香气淡雅,薄烟袅袅。
“遇城主,我要在此住上一段时日,不打扰吧?”
环视了一遍住处,小满才漫漫回首对秦蛮道。
“不打扰!”
抑下一阵稍显急切的回应,他又继续垂下首拘礼道:
“陛下住多久都可以。”
“我来八洲城倒不是为了与你叙旧,我是来向你借兵的。”
她言出添了几道肃意,正色而望。
“八洲城本就是陛下的八洲城,我的军队,就是陛下的军队。没有借这么一说。”
小满颔首:
“好,那在此就先多谢遇城主了。”
“陛下言重了。”
几步之遥将二人隔作了一个疏远的距离。
他的推拒并不具备任何冰冷,更多的是深深的怯意。
并非是对于权利与地位的敬畏。
而是他从来会在她面前显现出的胆怯。
就像是害怕他的靠近会惹她嫌恶。
他会令她厌弃。
她佯装起淡薄的生疏笑意,此情此景好似赌气于他的疏远:
“来此许久,也不见城主夫人。来八洲城这些年,你应该早已成婚了吧?”
用披风遮体的男人似乎有意掩饰自己的断臂。宽肩衬起硬挺的披风垂盖在身周,的确也将他的残缺掩饰得毫无破绽。
又或许,任何残缺与破败都抹不去他的威厉,即便他被她一遍遍搓磨,也能坚韧的挺直了腰身,如巨山,如峻岭。
就因为她坚信他不会倒下,所以才一次次从无容情的狠下死手。
可她就像是上了瘾。
就是想眼睁睁的看着这雄狮般的男人被她轻轻一击,颓然倾倒。
他艰难的牵启薄唇,低沉的声音压得很轻:
“……并未成婚。”
“这该如何是好。”
她假作思量步步靠近:
“遇城主可有喜欢的女子?我可以为你做主,帮你赐婚。”
她最是知道如何正中他的命穴。
“赐婚”二字方落,果然立竿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