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年前的夜里。
救护车在夜色下匆匆向医院驶去,一开始是绵绵细雨,再后来雨越来越大,几乎快看不清路线。
打电话让人将胡玮秋请出病房之后,文季禾上了车,跟在了救护车后面。
她手指贴着窗户,仔细聆听外面的狂风暴雨声,面上有几分疑惑:“奇怪,天气预报可没说会下这么大的雨。b市的排水系统早该修缮了,一到雨季就容易积水,可别把大小姐困在路中间。”
司机安慰着她:“车上有急救设施,大小姐会没事的。”
文季禾耐心地盯着窗外:“她死不了,但失血过多,人会不会变得更傻,不好说。”
高架上拥堵成一片深红,一眼望去,全都到处打了雾灯和双闪,一点一点挪动。
久到文季禾坐不住了,她心里的笃定一点点消散,脸也渐渐沉了下去:“不能任由这样下去,打电话,叫警察去前面开道,用蒋家的名义。”
司机接了话,一手掌握方向盘,一手去拿手机,就在她输入了电话号码,即将拨出去的时候,雨渐渐变小了。
从黑云压城到天朗气清,只过了短短五秒钟的时间,很快,交通秩序恢复,车流重新运转起来,像一颗颗萤火虫,排好队在夜里飞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天空的异象所有人看在眼里,文季禾感觉很古怪,但是脑子里反复有个声音在安抚她,告诉她天气的变化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需要大惊小怪。
甚至,她原本清晰的脑子里,也渐渐忘记了蒋逸辞是因为什么上了救护车,好像是因为在酒吧和别人起了冲突,是什么人?不知道。处决了吗?似乎是的。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些都不重要,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将大小姐送到医院,至于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肯定已经解决了,不然自己不会好端端的跟在救护车后面。
文季禾的眼里闪过几缕迷茫,很快恢复清醒。
她从座椅上拿出没处理完的文件,开了顶灯,慢慢阅读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
病房内忽然一个人都没了,出去买宵夜回来的宫奇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还在找胡玮秋的踪迹。
她推开了最后一扇房间的门,里面不是病房的布局,中心摆了两排桌子,像是学术研讨的地方。
桌子边坐着一个将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的戴眼镜的女人,正扶着头看手里的病历,被声响惊动,回头看去。
宫奇连连摆手,有点尴尬:“姐姐不好意思,我在找我叁哥,你有看到他吗?”
她没头没脑地询问,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不知道这个叁哥是谁。
但是文季禾知道,而且不久前,她还亲自打电话将对方赶走。
文季禾将病历放到桌上,向她勾勾手。
大小姐的花瓶情郎身边跟着的小跟屁虫,文季禾对宫奇的印象一直是这样。
宫奇不明所以地走近,趴到了桌子上,瞪着圆圆的眼睛,因为年轻,她皮肤很好,凑近看像玉一样没有瑕疵,就是看着太小了,完全是孩子。
在同样的年纪,文季禾已经被卖给了蒋家,一边给蒋逸辞当打手,一边勤勤恳恳地读书。
时光交错,两个不同命运的孩子面孔重迭到一起,文季禾拍拍她的脑袋:“小孩,给你个大富大贵的机会,去照顾我们家的大小姐吧,反正,回去你也要上赶着去给老男人当牛做马。”
宫奇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她听得懂文季禾在嘲讽自己:“我谁也不照顾,我要回家了!”
“你回家干嘛,给你妈妈添乱吗?”
文季禾很懂怎么打蛇打七寸,她知道宫奇的妈妈宫敏为生计奔波,现在应该也还在上夜班,没时间去陪伴宫奇。
果然,宫奇一下子撅起嘴来,她不爽了会儿,眼睛转了转,重新趴了回来:“那……你们大小姐给我多少酬劳呀?”
为蒋家效命,放在外面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但是这小姑娘不懂这些,她认死理儿,持之以恒地凑到文季禾脸前,眼睛亮晶晶地追问:“多少呀?”
文季禾不太习惯别人离自己这么近,用手推开宫奇的脑袋,清了清嗓子:“大小姐的钱都是我在管,酬劳我给你发,你想要多少?”
宫奇掰着指头算:“我照顾叁哥,他每个月都会给我发点千儿八百的红包,还给我买小裙子,你也能每月给我发工资吗?”
文季禾刚起身接了一杯温水送入口中,听到她说的话,水差点喷出来:“你以为你在给胡叁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