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坏你了,快放我下来!”
“你在床上怎么不怕把我压坏?”
“……”
晚饭同样是向晗在民宿做好,送到医院吃的。饭后她搀着季绍明下床坐板凳上,披层塑料布,给他洗头,热毛巾擦身,又换件干净的短袖,预备回民宿睡觉,季绍明缠着她再待半小时,半小时过去又磨她再待一会儿,磨到十一点钟,向晗走不成了,只能陪床睡在病房。
她洗完澡,季绍明睡不着,还在对着电脑写论文,几年前文献、数据就整理完毕了,一直没时间动笔,这回趁住院能完稿。向晗搓着头发,拔掉充电器说:“你不睡觉,帮我贴膜吧。”
桌板上的电脑被抱走,换成手机和贴膜工具,手机款式是叁年前的iphone,靠近前置摄像头的位置,有一圈涟漪般的裂纹,她锁屏前,弹窗提醒内存已占95。季绍明念叨她舍得买游戏机,都不换新手机,向晗说他不懂,这是骑着自行车逛酒吧,该省省,该花花。
住院部大楼后是一片荒地,晚间静极了,偶有几声野狗的吠叫,蛤蟆的呱呱声,衬得病房内的夜晚愈加清凉静谧。她倚着床头柜,看他灵巧的手活动,忽然响起一声短信提示音,向晗忙抽走手机看。
她读短信,嘴笑得都咧到后耳根了,季绍明瞥一眼,手绞着除尘布,酸涩地问:“谁的短信?”
“你自己看。”
他装大度,故意扭头不看。
“你看嘛。”
她把手机塞他手里,工资到账的短信,他数她的账户余额,个、十、百、千、万,十二万多,他搂她的腰说:“可以啊,小富婆。”
向晗嘿嘿笑,比起容貌,她更喜欢别人夸她有钱,财富是不会改变的。
“那还这么抠?还不买个新手机。”
“这钱我要攒着买房子,不能乱花。”
“买房子?”
她点点头,说:“怎么,你该不会也觉得女的不用买房子?”
当然不是,男人有的,都是这个世上好的,女人也应该有,他以后也会给季希买房子。只是,能娶到她的人,会连一套房子都没有吗?
“你还差多少钱?”
“那可远着呢,再给天盛打一辈子工吧。”
他想说他的卡里有叁十万,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她先拿去用,别把日子过得紧巴巴。话到嘴边,他又咽下了。男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他工资现在只有叁千,快失业了,以后钱只少不多,刘意可还掂量着送希希出国,最迟大学出去,他多少也得拿点。
季绍明不说话了,接着给她手机贴膜。向晗却在一旁说:“凭自己本事挣钱,苦点累点也没关系。”
熄灯了,呼叫铃一响,护士就在走廊里沉沉地跑,黑暗浓稠,若听不到呼吸声,是体会不到房间里有对方存在的。向晗一转头,荞麦枕头沙沙响,她轻声喊:“季绍明。”
“嗯?”
“我们开家店吧,在安州也行,杭州也行,随便一个地方,就用我卡里的钱,开家水果店,我可会选品了。先做社区团购,送货上门,等钱攒够了,再开实体店,你可以……”她刚想说让他送外卖或者干代驾,转念一想他的腿,算了。“你就在我的店里支个摊,贴手机膜,兼职收银,怎么样?”她不信世界上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他喉咙滚动,明明知道轻轻的一句回应,能令向晗多么欢欣鼓舞,可他吝啬得一个字都不愿说。他可以把这当玩笑话,让向晗甜蜜地睡去,改天一笑置之就是了,他并不损失什么。为什么回一句“好”这么难,那是向晗翘首以盼的答案,他清楚的。
可是当时,他只是留她一人在黑暗里怔愣,仅仅转过身,装作睡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