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洛却坦言道:“生在战乱年代,保家卫国自然是要杀敌的。他杀敌无数,保国安宁,又何尝不是救了一国百姓呢?扪心自问,出生乱世,又有几人敢舍身为国,身先士卒?”
那人又笑道:“可他又背弃国家,害得殷家满门流放,家族没落呢?”
宁洛道:“史书以三千文章描绘他的丰功伟绩,却以一句叛国赐死为终。叛国乃大罪,应当诛九族,皇帝却念旧情流放族人。殷公子未觉得不妥吗?一个为国冲锋陷阵的士兵突然叛国,一个罪孽深重的家族却没遭灭门。”
殷故眸眼颤动,似听宁洛一番言论后心有触动,震惊之余又感到意料之外。
而宁洛明显能感觉到,殷公子对刚才那番言论并不排斥,说明他也并非是对那千古罪人恨之入骨。
那想来,犹豫告知姓名一事,大概就是怕别人将他视作罪人,再对他的家族加以斥责吧。
宁洛微微蹙眉,正色道:“宁洛愚见,认为事有隐情。殷将军乃至情至性之人,断不会做出叛国这种罪事。”
殷公子微微笑道:“你又怎知,他乃至情至性之人?”
宁洛回忆道:“暂住明府时,明兄曾与我说过。殷将军与挚友永别州古山一事……”
殷故的表情瞬间变了,笑意彻底敛去,震惊之余似又期待着宁洛将要说出的话。全身紧绷似有块巨石高高悬于胸膛。
“听闻将军知与挚友生死永别后,便失了智一般,战场上的策略怪无章法,令敌人捉摸不透,又以一敌百,斩杀无数敌军,不出三月将敌国剿灭。又斩下敌国君王头颅,悬挂城门之上,威震四方,使得国土三年无敌国敢来犯,也算是为百姓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殷故问道:“不觉得可怖如斯吗?”
宁洛笑道:“怎会。倘若是我落得与挚友生死两别的境地,怕是只会发疯。疯完便拔剑自刎了。哪能像殷将军那样一鼓作气,将敌国剿灭呢?”
殷故听罢,又微微勾起嘴角:“真是如此吗?”
宁洛道:“当然,骗你作甚!我没殷将军有何本事,只得以这种方式与挚友作伴了。”
殷故却凝了凝眉,道:“这番话……以后别再说了。”
宁洛一怔,不知怎的又惹到他。于是小心翼翼问道:“我方才……说了许多,你可是不爱听哪句?”
殷故答道:“自刎。往后不可再提。”
他神色认真,好像不答应便会生气。
于是宁洛笑道:“好,不提便是,殷公子莫要动气了。”
得宁洛许诺,他才弯眼一笑,柔声道:“小郎君再不睡,天可就要亮了。”
宁洛又问:“那你呢?”
殷故笑笑:“我方才睡够了,不用担心我,你安心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