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这消息,众人开始呼朋唤友要去牧场。到了牧场才知晓,他们是孤陋寡闻了,洮州牧场来看马的人,不比买棉花的商贾少。可牧场的马匹委实不多,本着不能白来一趟的想法,倒是将牧场边上的市集看了。市集上的牲口多了不少,原来是牧场向外扩了两倍,于是来洮州的商贾发现,今年还能在牧场上大赚一笔。洮州城内外的客栈住满了人,这般繁荣,还要边关的太平。“有武卫军在这里,谁敢来犯?”这是最让他们得意的事。“吐蕃王庭的赞普,那可是咱大齐的人。”“对,对。”“不过没有豫王,当年也不能击退吐蕃王庭的兵马。”提到这个,当年在战乱时来过吐蕃做生意的商贾,将那会儿的凶险向众人娓娓道来。“我还见过豫王爷呢,在官路上远远的那么一瞧,就一眼,吓得我脚都是软的,那威势当真无人能敌。”“说豫王爷是咱们大齐的军神,谁能反驳?”周围人多跟着赞成。“不过,这几年倒是没见到王爷。”坊间有不少关于豫王的传言,众人酒喝多了,胆子也就更大,开始低声议论起来:“都说豫王击退外敌,又平内患,受了不少的伤,这几年就在王府养伤了。”“也有人说,王爷……生了病,到现在也没痊愈,不信你们问问,大齐有名的郎中是不是都来过洮州?”“我也听人说过,在王府做事的人,也没见过王爷呢。”“该不会王爷……”众人说到这里,就听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道:“胡说些什么?”石大江家的女儿腊梅掐着腰,眼睛中都是怒气:“那是因为大齐太平了,王爷在留在府中处理公务,平日里与王妃同进同出,你们这些人没见到,找个洮州的百姓问问他们知不知晓。”“还有你,你认识的人,在王府做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好叫你知晓,我家大哥在武卫军,经常出入王府,看看他能不能见到那人,也好帮你带个话。”之前说话的商贾,脸色铁青,不敢再接话。腊梅也不再理会众人接着去做活计,这客栈是村子里开的,这些人在别处说话她不管,在她面前说那些就是不行。而且,她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她的确见过王爷和王妃一同乘马车出行,只是从来没与王爷说过话而已。她大哥进了武卫军之后,一直在聂平麾下,再也没见过王爷前去巡营。私底下他们也有所猜测,但猜是猜,却也不愿意旁人说三道四,即便王爷生了病,那也一定能痊愈。腊梅回到厨房,给两个哥哥端去吃食,大哥用完就会去王府值夜。王府是护卫最严密的地方,从三年前王妃生产开始,王府的护卫就多了一倍,后来王爷回来了也是如此。可王爷到底是什么情形,腊梅想方设法也没从大哥口中套出来。石平临走之前嘱咐腊梅:“不要与他们多说什么,坊间传言多了,王妃都说随他们去吧,闹不出什么乱子。”腊梅应声。石平去王府的路上,摸了摸腰间的东西,一柄他削好的小剑,还有村中曹老太缝的小荷包,都是孩童玩的物什,也不知道能不能送的出去。 三年(下)石平来到王府,从门房拿了腰牌就往内院里去,还没到主院,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无论何时,这院子里都有怀光在,有时候还要再加一个怀庆,石平跟着二人学了不少的东西,甚至还动心想要改名,直接叫怀平,石大江听了儿子的话别扭了一会儿,想想怀字是王府的家将,他们家也是跟着王妃和王爷才有今日,也就应承了,不过要石平将来娶妻生子,孩子还要姓石。石平满心欢喜,找了个机会与王妃提了提,没想到却换来王妃一笑:“改名与不改有何不同?从前王爷在王府,要防着老豫王,不得不私底下从家将中选出自己的人手,改名字也是为了增加武卫军凝聚力,现在不同了,武卫军早就有自己的军威,用不着这些了。”石平还想说些什么。赵洛泱道:“打完仗,回到藩地之后,百姓们都觉得远离了战祸,就连大齐的官员也觉得天下就此太平了,武卫军将来要如何?也这样下去?”石平下意识地摇头。赵洛泱看向主屋:“将士们眼下不用打仗了,却也不能松懈,就算十年内没有战事,十年之后呢?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全都靠王府的家将支撑,否则战事就只跟王府有关了,到那时冲锋陷阵,还都要靠王爷的威望,那不是长久之计。”石平听明白了,藩地将来拔擢人才,就要跟大齐一样,靠的是正常的升迁。赵洛泱笑着看石平:“藩地十年不打仗,你要如何历练?想要真正的带兵打仗,还是要走出去,去西南、东南,以王府家将的身份总归受限。”石平心里一阵温暖,王妃是在为他着想。他之前着实没想明白,以为走出去了,就算是离开藩地。但想一想,出去练就了本事,也是为了日后能够真正地帮上忙。赵洛泱道:“我和怀庆要去趟寨子,你陪着哥儿和姐儿吧!”石平躬身答应。等到赵洛泱离开之后,石平才往屋子里去,只见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坐在一旁,正在桌子上摆弄木块,陈妈妈带着人笑着哄着。石平松口气,小郡主的心情似是好了些,这段日子赵元让要参加府试,赵元吉要去县试,两人都无暇来王府,少了两个舅舅的陪伴,小郡主自然不欢喜。
之所以这般,石平才想着做玩物来逗小郡主,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他想多了。石平将荷包掏出来递给小郡主,荷包上面的花纹似是很吸引小郡主,上面还穿着窑里烧出的小珠子,曹老太做这个的时候,也是想破了头,才想到也许这样能让女娃娃喜欢。石平回去能与曹老太说了,小郡主果然觉得这些很新奇。耍了一会儿后,小郡主露出困倦的神情,陈妈妈立即叫来丫鬟,让她带着小郡主去歇息。石平才想起来:“哥儿呢?怎么没瞧见。”陈妈妈笑着道:“这会儿跟着宋家大老爷去学堂了,大老爷说,冉哥儿聪明早些启蒙总有好处。”屋子里没有他的事儿了,石平也就退了出去。陈妈妈将小郡主安置睡下,这也才走出屋子。听到屋门被关上的声音,被以为睡着的小郡主睁开了眼睛,她没急着起身,而是听着陈妈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陈妈妈不会走很久,一会儿就要过来探看。小郡主赤着脚下了地,一溜烟跑去了暖阁。暖阁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小郡主规规矩矩行了礼,喊了一声:“父亲。”她知晓,父亲不会应她,父亲喜欢睡觉,白天夜里总是睡着,只有娘回来的时候,喂他饭食,硬拉着与他说话,他才能“清醒”些。小郡主还没法分辨,清醒到底是什么,在她看来能睁开眼睛,应该就是醒来了,但其实……好似也不是,反正父亲就没与他们说过一句话,小郡主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安静,于是她也没有再与床上的人多说什么,操着两条小短腿,跑到床边,一猫腰钻进了床底。不一会儿功夫,床底下滚出一只竹球,然后是林林总总各种奇怪的物什,若是赵洛泱在这里,她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的许多东西都在这里,当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否则她早就命陈妈妈带着人去寻了。最后小郡主竟然推出一架小梯子,但那梯子太沉,她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全都拿出来,不得已她只能将东西重新塞回去。门口传来脚步声,小郡主眼看跑不回去,于是转身向床上爬,手脚并用来到她爹身边,乖顺地躺下,还拽过他爹身上的一角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又满意地拉住了她爹的手。如果小郡主再大一些,她大约还想伸手将她爹推一推,让她爹做个肉山,挡在她面前,免得陈妈妈她们过来轻易就能将她带走。但小孩子的这些举动,看在陈妈妈眼中已经足够了。陈妈妈看着这对父女,眼睛有些潮湿,小郡主来寻王爷也不是头一次了,小郡主没说,但是心底里是想念父亲的。“就让小郡主在这里睡吧,”陈妈妈说着看向身边的冉哥儿,“冉哥儿呢,也要在这屋里歇着?”冉哥儿点点头。陈妈妈伸手摸了摸冉哥儿的头顶,吩咐丫鬟将旁边的软塌收拾出来给冉哥儿。等到陈妈妈再离开时,冉哥儿立即睁开了眼睛,看向床榻上。果然小郡主将手按在她爹身上,正要撑着站起来。冉哥儿起身,在小郡主的目光下,钻入了床底。两个孩子,终于一起将梯子推出来。“能不能……看到?”小郡主看着那高高的博古架,她眼馋上面的东西有些日子了。那是她叔爷爷送过来的,她娘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放在博古架上。小郡主眼馋那东西许久了。“去拿。”小郡主道。冉哥儿将梯子放好,小郡主一脸兴奋,就在准备往梯子上迈步的时候,她扭头又看了看床上,仿佛生怕她爹突然醒过来似的,但几乎立即地,她没再去理会,她爹是不会醒的,今天他们在屋子里做啥,也不会有人知道。 三年(中)小郡主爬到了梯子最高处,可惜伸手还是够不到那匣子,瘪了瘪嘴眼圈发红地往下看。冉哥看着小郡主:“你下来,我……拿。”小郡主立即露出了笑容。冉哥儿个子更高些,小郡主虽然不懂得这些,但他们两个在一起久了,做许多事,都是你做完我再做,尤其小郡主做不好的事,她转头就会想起哥哥。慢慢地爬下来之后,小郡主急着说话:“哥……快……”一个在仰头瞧着,一个顺着梯子往上爬,如果陈妈妈在这里,只怕一颗心要跃出胸口。冉哥儿在小郡主期盼的目光下伸手碰到了那只匣子。小郡主欢喜地拍手,不过很快她向外看了一眼,生怕方才的动静被人听到。冉哥儿爬下来,两个孩子坐在软塌上,一起将匣子打开,小郡主欢欢喜喜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个东西小郡主见她娘用过,于是她学着她娘的样子,先拿出那个圆管儿,再将里面尖尖的东西往圆管儿里送。如果成功了,那么一按“嗖”地眼下,尖尖的东西就能飞出去。小郡主摆弄了半天,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东西就是放不进去,不太有耐心的她,又向一旁的冉哥看去。冉哥伸手将东西接过来。小郡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冉哥儿将东西装好,她要做的就是按一下,看看里面的东西能不能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