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难得的退了一步,林开德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反而难看得如同吃屎一样。
孟蝶看了一眼林开德,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我记得我们大易朝对于犯官处罚很重,家属若是到了要被罚入青楼楚馆的程度,犯官就是死刑。自己都不怕死了,反倒是担心家中女眷,可真是有良知啊!”
林开德的脸色更难看了,惨绿惨绿的。
右都御史宋剑桥不得不出头开始和稀泥:“孟县主,青楼楚馆在千百年前最开始时是为了安置无家可归的妇人,类似于现在的育婴堂,变成了如今的风月场所也是万不得已啊,她们无法养活自己。突然废除,她们又该如何?”
孟蝶笑了:“宋大人,青楼楚馆的来历我自是清楚的。无力养活自己那也是当初,那会儿战乱极多,朝廷尚且朝不保夕的,自然无力庇护她们。如今我大易朝国泰民安,想来养活一些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又或者户部就非得差她们这一口粮食吃了?”
冉鹏飞连忙表示:“这肯定是不差的。只不过朝廷养活她们,其他百姓岂非不悦?不患寡而患不均呐。”
孟蝶:“冉尚书说的有理,这吃白饭确实不好,毕竟她们也有手有脚的,现在丝毯丝绸大卖,便是手笨一点做不了纺织,缫丝染色总是容易的,总能养活自己。”
冉鹏飞抽了抽嘴角:“丝毯和丝绸眼下看着确实极好,但是先不说国外那边已经有了仿品,就说我朝境内,很多良家妇人尚且做不到这个工,只能眼热着,突然废除风月之所,命娼妓们做这个工,恐怕会引起良家妇人不满。”
孟蝶笑了:“我也是良家妇人,我就不会不满。又或者冉尚书认为良家女子多数都是小肚鸡肠的,一定要妒一妒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
冉鹏飞连连摆手否定:“不是不是肯定不是的。”他可不敢说女子善妒。
林开德赶忙接过话茬:“这个举措到底是不够公平,恐怕一些有心人会利用这一点鼓吹百姓,大多数百姓又比较单纯,他们未必能分得清这里面的是非曲直。”
这话顺耳多了,孟蝶也换了个说辞:“林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多造几艘船,可以将她们送往同样繁华的国外,想必她们在哪里讨生活不难,甚至也可以重操旧业,但我大易朝境内是绝对不能再有妓院了。实在是过于有伤风化,抹黑我大易朝的形象啊!”
孟蝶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严肃,浑身正气,仿佛是最古板的老学究,真的就是单纯的认为妓院有伤风化。
林开德彻底梗住。勤政殿内顿时落针可闻。
门口人影晃动,首辅乔万鸣从殿外慢慢慢腾腾进入:“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赐座。”
乔万鸣坐下,小太监又连忙给倒了杯茶,也就是他有这个待遇了。
乔万鸣开口:“陛下,臣听闻孟县主上本废除青楼楚馆,有几个问题我想问问孟县主。”
皇帝:“爱卿尽管问。”
乔万鸣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向孟蝶:“孟县主可知前朝时期有多少男子终其一生都无法娶妻的?”
首辅不愧是首辅,上来直接开大,掀了那层遮羞布,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
孟蝶:“根据记载,前朝刚建国时期,除了一些身有残疾男子,大多数男子都能娶妻,但到第二位太宗皇帝晚年,男女比例极具蹿升,有一成半左右的男子终其一生娶不到妻子,及至前朝中期,一直维持在有两成男子娶不到妻子。”
“尤其是闽广一带,因为寸板不得下海的基本国策,那里尤为贫困,契兄弟在此地迅速流传开,甚至一段时期成为了习俗,直到前朝中后期和后期,娶不到妻子的男性数量到达巅峰,官面没有记载,但是诸多野史记载,那时候娶不到妻子的男性达到了惊人的四成,也是从那时候起,各地起义不断。”
乔万鸣颔首:“那孟县主应该知道这青楼楚馆的作用是什么,除非爆发大规模战争,否则定然会有一两成的男子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终身无法娶到妻子。没有一个稳定的家,他们就是当地的不稳定因素。”
孟蝶轻哼了一声:“首辅大人认为妓院在某种程度上是维稳的存在,对吗?”
既然扯开了那层遮羞布,林开德也不左顾而言其他了:“妓院就是如此的存在,抛开天生残疾的,娶不到妻子的男子本质原因就是穷。然而他们并不会因为穷就不想娶妻子,甚至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他们更想娶妻子,良家女子他们碰不到,妓院就是一个最好的场所。”欲望两个字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林开德含糊了一下。
孟蝶反倒是不管不顾:“你的意思是,这些男子年轻的时候凭借力气赚点钱,娶妻不够却可以到妓院发泄欲望,这样他们就不会到处惹是生非了。”
众人沉默,就是这么个意思。
孟蝶冷笑:“谁又为娼妇们考虑过,年轻的时候被拿出来,年纪大了就算赎身出来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寡妇门前尚且是非多,何况是她们,所以她们赎身之后只能想办法嫁人,好人家的儿郎谁会娶她们?这时候她们只能找以前所谓的“老相好”。而这些男人本就是穷的,是不稳定的,他们一旦组成家庭,反而变得稳定了。简而言之,真是一女多用啊!。”
勤政殿内,别说众大臣,就是皇帝也忍不住面皮发热,这不单单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这是直接把窗户给砸了。
宋剑桥硬着头皮开口:“可是维稳……”
孟蝶嗤笑一声打断他:“远的不说,前朝没有废除妓院,最后稳了吗?还不是各种起义不断。”
宋剑桥乖乖闭嘴。
孟蝶:“陛下,臣想废除妓院,不单单是怜惜已经沦落到妓院的女子,而是认为相比较于,妓院早已成为各个地方首屈一指的毒瘤。”
苏瑜泉:“孟县主,毒瘤二字未免过了。”
“过了?”孟蝶看向他:“花柳病的传播不是毒瘤?”
苏瑜泉老脸一红,没声了。
孟蝶不依不饶:“苏尚书可知京城一共有多少家妓院?苏尚书又可知一家妓院能催生多少不稳定的因素?”
苏瑜泉懵了:“催生不稳定因素?”
孟蝶懒得搭理他:“祖父。”
所有人齐齐看向孟庭义,眼里的控诉几乎凝结成了实质,孟庭义你也太不讲究了,你孙女要上本,你怎么不事先给大家伙儿提个醒啊!太过份了!
就连皇帝的目光都忍不住带了点控诉,孟蝶这张嘴,简直就是刮脸刀,专门把人脸皮撕下来的那种。
孟庭义无视所有人的控诉,从怀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奏本:“陛下,这是最近半年京城周边拐卖女子和拐卖女童的所有案件,照比去年同期下降了三成有余。”
嘶——大理寺卿董洪杰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不查案审案不知道这个三成代表什么,他可太知道代表什么了,吃惊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孟大人,能降低这么多?”
孟庭义脸上露出微笑:“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皇帝接过孟庭义的奏本仔细看了看,转手交给了乔万鸣,脸上露出深思。
一件事通常是一体两面的,有一定的好处自然也有一定的坏处,妓院的好处就是,虽然只是曾经,而坏处,一个是传播花柳病,还有一个就是会导致女性的被拐率上升。
一家妓院会导致多少上升率这一点没人知道,或者说并不好统计,从古至今也没有一个直观的数据,甚至于这一点只有一心为民的当政者才会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妓院会导致女性拐卖率上升。大多数不太关心的,甚至并不知道这两者有着绝对的关联。
眼下,上升率依旧没有,下降率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