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下过这么痛快的棋了。”荀况看着满满当当的棋盘感叹道,“这连环劫,劫劫相扣,你我互不相让,到了最后只能以平局结束,可惜,今日不曾分出胜负。”
忘机笑而不语,荀况学识渊博,修为高深,又极其喜爱棋艺,但这并不能让他成为一个高手。他的棋艺莫说及不上她,恐怕连年纪不如她的张良都比不上,“我认识一个对棋艺颇有天分,又极其仰慕儒家的少年,他与韩非是忘年之交,一如我和荀卿这般。”
“天资聪颖,睿智非凡,他虽然不在儒家,身上却已经有了儒家弟子格物致知,修身正心的风骨。”忘机坦然地面对荀况颇有深意的目光,“呵,我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生感慨。毕竟他曾告诉我,小圣贤庄是他梦寐所求之地,如今我坐在这里,他却不知何年何月有幸拜访。”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老夫也懂你的意思。我虽然有心爱才,但时机已过,我已经不打算再收弟子了,何况收徒讲究一个缘分,他若早出生十年,我必定愿意收他入门下。”荀况摸了摸胡子,“良才美玉,埋没了也是可惜,儒家虽然我的名声最大,可有才之辈不在少数,教他足矣。我与你修书一封,若日后机缘巧合,叫他拿着信来小圣贤庄即可。”
忘机伸手接过丝帛,扫了一眼内容,心中一惊,荀况竟是推荐人拜入他师弟门下,也就是说如果张良能来小圣贤庄,便是伏念和颜路的师弟,地位极高,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
“多谢荀卿。”忘机作揖,深深一拜,“不是以天宗忘机的身份,而是代表我自己。”
荀况摆摆手,爽朗大笑,“不必多礼,你的命格特殊,比之我那弟子更甚,日后免不了搅动天下风云,到那时,我们儒家也有一份机缘在,两全其美的事,我顺手为之。”
“这是自然。”忘机微微一笑,轻轻颔首,“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过两日再来向荀卿讨教棋艺。”
即使再怎么不想,历史的滚滚洪流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无论有没有忘机,秦国统一天下的进程也会缓缓拉开序幕,而为了苍龙七宿,她甚至会推动这件事发展,而韩国就是第一个目标。到了故事的结局,无可奈何之后,韩非看到张良能在小圣贤庄求学,他也会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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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里?这么大一个小圣贤庄,你不去管着,倒在门口浪费时间?如果只是带路,随意安排弟子即可,劳烦您不是显得我很不礼貌?”忘机被门口如同雕像一般的伏念吓了一跳,他整个人直直地站着,脊背挺拔,神情端庄,一丝不苟,这也就罢了,连衣服上一个褶皱都没有,实在夸张。
“等你。这么大一个小圣贤庄,若处处都要我去管,其他弟子做什么?我只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曾浪费时间。小圣贤庄从不收女子进门,其他弟子心中略有微词。算起来,我还是你的晚辈,自然是该我来带路才显得我有礼貌。”伏念语气平静地说了一长串话,颇有耐心地解答了忘机所有的问题。
末了,看着她略微呆滞的无辜眼神,伏念眼中浮现出笑意,才又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你的心情很好。”
话尾,低沉的声音微微上挑,无端让忘机分不清他究竟是疑问还是在陈述,她讪讪一笑,“咳,我以为你是那种话很少的人。”结果分明是个口舌伶俐的,眼光还意外的敏锐,明明外在的形象反差极大,却让她想起了韩非。
“这不是你第一次看着我走神了。”伏念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他用一种充满探究的眼神看着忘机,黑色的眼眸显得无比深沉,“小圣贤庄的建筑风格不说有多么罕见,但处处精心设计,外界少有。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地方让你觉得熟悉?”
“还是说让你似曾相识的其实是人,你恰好在我身上找到了某个人的影子。”伏念对上忘机有些躲闪的目光,心中一片了然。
他们已经从落梅棋室那里走了出来,不再是与道家相似的环境,作为一个从小在道家隐居的人来说,无从辩解,其实忘机也不应该辩解,因为伏念很聪明,他的观察力和智谋丝毫不在韩非之下,只是沉稳的外表掩盖了一切,倒不如直接承认。
“不是某个人,是某些人,哼,聪明人总有相似的地方,如果冒犯到你了,抱歉。”忘机诚恳地道了歉,然后小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你不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太重了吗?”
一阵风吹过来,吹得树叶簌簌作响,临近傍晚,天空中浮现出火烧云的景象,绯色的霞光穿过枝叶,落在伏念脸上,无形之中给他添了几分柔和,他说得极快,声音也不大,简单的话语仿佛瞬间就消散在风中。
但忘机还是听清了,他说:“只是对着你罢了。”她的瞳孔微张,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压下脑中复杂的思绪,轻抿嘴唇,“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