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塔,你现在有空吗?」
我披着件薄外套,走到後院的小菜圃。
夏洛塔正在jg心照料着她的蔬果们。
在开始摆摊小买卖後,她也增加了蔬果种植的种类。
「有。怎麽了吗?」
她停下浇水的动作,转头看向我。
水管中的水流也擅自停了下来。
「我刚刚看了天气预报,下礼拜应该会有台风。」
「台风?」
她皱了皱眉头,接着抬头望向天空。
「因为温度差造成的气旋吗?那的确是需要注意了。」
「嗯,你尽量不要外出。」
「我倒是没问题,但是这些孩子」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脚边的蔬果们。
还不到采收的时机,但恐怕撑不过这次台风吧。
「虽然很可惜,只能提前采收或者放弃了。」
我试图让夏洛塔的心情好受一些。
然而,她突然再次望向天空。
并且沉默了片刻。
「水野先生,我想不需要我们担心了。」
「嗯?什麽意思?」
「你所担心的气旋会在三天後改变行进方向,这个地方并不会进入气旋的影响范围内。」
「怎麽可能,现在那颗台风可是直直朝着我们来耶。」
「风向、温度,以及sh度是这麽决定的。」
她只是淡淡地抛下这句话,便继续她的浇水作业。
而台风,也正如她所说的,在三天後改变了方向。
「幸好台风跟你说的一样改变了方向,不然今天就没办法收获这麽多番茄了。」
我一边抱起一箱番茄,一边笑着向夏洛塔说道。
「并不是幸运,这就是世界运转的道理。」
她蹲在地上,细心地剪下低处的一颗颗番茄。
「魔法使都能知道这些道理吗?」
「四级以上就能做到。」
「你之所以知道植物的生长状况,也是因为这个能力吗?」
「不只是知道生长状况,能够知道如何医治也是透过真理进行推算的。」
她将怀中的许多颗番茄放进新的纸箱中。
「那麽,黑魔法师呢?」
我出自好奇心地问道。
在上次意外抵挡住追杀夏洛塔的亡魂後,我已经向夏洛塔解释自己并非她所想的黑魔法师。
至於她相信到什麽程度,这我就不知道了。
只是,从那个称呼之中,我感觉到不稳妥的气息。
黑魔法师,会是夏洛塔他们魔法使的对立面吗。
「黑魔法师,是堕落的魔法使。」
她站起身,就像准备叙述一段漫长的历史一般。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他们应当b谁都理解万物真理。」
在世界诞生之际,被讴歌为神的存在创造了动物、植物、微生物等,包括人类所在的万物。
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理应自己亲手照顾与管理,神也曾经如此想过。
但是,神发现了那只是一厢情愿。
那些亲眼见到神的万物,争先恐後地为其殉道,很快的,神创造的万物再次成为尘土。
x1取教训的神再次创造万物,并且让万物无法窥见其面貌。
至於神的思想,以及试图传达的字句,便透过那些有幸能听闻神语的族群传达。
那些族群,就是後人所谓的魔法使。
魔法使听得见神的声音,能够借用其中一部份的力量,因此不会偏离正轨。
但万物并非如此。
经过了无数光y,万物已经忘却创造自身的神的模样,就连敬畏也逐渐消逝。
其中诞生的,便是邪恶的思想。
「请消弭那些邪恶。」
神如此说道。
於是魔法使采取了行动。
「我研究出了一个魔法,可以一举将所有邪恶的想法净化,但需要将世上所有邪恶的想法齐聚於一处才行。」
一名二级魔法使如此说道。
一名一级魔法使站到人前,表示愿意负责聚集那些邪恶的想法。
於是仪式以极快的速度准备完毕,并且举行。
除了聚集邪恶想法的一级魔法使,以及负责净化的二级魔法使以外,还有另外六名一级魔法使在一旁见证。
很快的,仪式揭开了序幕。
一级魔法使顺利地将邪恶想法聚集成一团浑沌,正当二级魔法使即将施展净化的魔法时
「邪恶想法暴走了,吞噬了在场的八人。」
夏洛塔平静地说道。
「二级魔法使下落不明,七名一级魔法使成为了统治世界的七位魔王。」
她停下了叙述,彷佛故事就到此为止。
「等一下,不能再举行一次吗?那个仪式。」
「知道仪式细节的只有那八个人,但七位魔王被邪恶想法吞噬,无法再作为魔法使使用力量了。」
「他们成为了黑魔法师。」
「嗯,而且是最初的黑魔法师,所以才被称作魔王。」
「可是,还有别的魔法使吧?教那些魔法使怎麽进行仪式的话呢?」
「低级的魔法或许还可行,但高级的魔法是无法教学的,只能心领神会。」
夏洛塔抬起头,直视着我的双眼。
「七位魔王以自身为中心,聚集着人们的邪恶思想,等待着下一位能够净化这些思想的魔法使出现。而这些思想,我们将其称作真情。」
自从听了夏洛塔原先世界的传说历史?还是算是故事?之後,我心中总有gu违和感挥之不去。
我不认为是夏洛塔隐瞒了什麽细节,但就像是那个故事本身有着极大的漏洞一般。
或者,不是故事本身,而是世界本身。
那个世界是错误的,之类的?
就像是故事被刻意地窜改了一般。
「夏洛塔,我预言你今天晚餐会吃火锅。」
在夏洛塔正在检查着出货的单据时,我非常唐突地说道。
她抬起头,噗哧一笑。
「因为水野先生已经买好了火锅食材,并放在冰箱的第二层吗。」
「为什麽你会知道我房间的冰箱现状。」
「只是根据平时水野先生的所作所为进行推测罢了。」
她笑着将单据收到资料夹中。
「如果水野先生真的是黑魔法师的话,那我可能就真的会相信了。」
「这麽说来」
我想起那天,跟夏洛塔讨论织田信长跟明智光秀的事情。
「那天你为什麽会觉得我是黑魔法师?」
她低下头沉思了片刻。
「在我的世界里,能写在书籍上的故事,一般而言都是有凭有据的历史。不能掺杂任何的谎言与虚构。」
虽然当时我有稍微感觉到这样的气息。
但原来是这麽严肃的事情吗。
「很严格执行吗?」
「非常严格。因为窜改历史,是黑魔法师才能做到的事情。如果所有人都随意撰写故事,就会无法分辨谁是黑魔法师了。」
「但是你们不是为魔王工作吗?那麽也不会特地排斥黑魔法师吧?」
「的确,我们魔法使只会在战场上对黑魔法师出手,但是如果没有严加管控,历史被随意窜改,我们最终会无法相信任何事情,被邪恶的怀疑思想所吞没。」
原来如此。
虽然魔王就是被邪恶思想吞没而成的黑魔法师,但不能放任黑魔法师肆意妄为,否则万物真理都会被破坏殆尽。
嗯。
嗯?
「夏洛塔,所谓黑魔法师,就是被邪恶思想吞噬的魔法使吧?」
「是的。」
她毫无一丝犹豫地回答道。
「那麽,为什麽那个研究出净化魔法的二级魔法使会消失?」
魔法使的顶尖,一级魔法使,是以神之力行神之实的存在。
他们能够纵观历史,预知未来,赐予生命。
即使是这样的他们,也无法做到的一件事。
「窜改历史」
而窜改历史,不用多说,正是黑魔法师的特权。
所谓黑魔法师,又是被邪恶思想吞噬的魔法使。
「我们一直以此故事为诫,告诉自己不能过於接近庞大的邪恶思想,否则就会像那名二级魔法使一样直接消失。但是,水野先生你点出了问题所在。既然一至三级的魔法使都有可能堕落成黑魔法师,那麽那名二级魔法使的状况便极为不合理。」
然而,由於一直接触着绝对正确的历史,由於相信着书本上绝无虚假,因此他们不曾怀疑过。
「如果那个魔法使真的篡改的历史,假装成自己消失,他这麽做又是为了什麽呢。」
我不禁感到困惑。
如果是担心世人伤害自己,那麽在看见七位魔王安然无恙的时候,他也应该可以出现在世人眼前才对。
还是,他害怕自己会被抓走,以避免进行第二次的净化仪式呢?
不对,魔王们仍等待着净化这些邪恶思想的瞬间。
「如果我也是二级魔法使的话,就能试图研究出净化的仪式,或许就能理解他的想法了。」
夏洛塔淡淡地说道。
虽然其中的无力感让我感到心疼,但这同时也是我另一份违和感的来源。
「夏洛塔。」
我尽可能不让夏洛塔感到不安地说道。
「我认为你可能可以成为二级魔法使。」
她曾经说过吧,魔法使的级数在成熟的那瞬间便注定了。
并且,每一级的魔法使之间,都有着无法跨越的绝望的距离。
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我想不到任何的可能x,但我想知道你为什麽会这麽觉得。」
她这句话说得恰到好处。
我知道我的话语还不足以动摇她多年以来生存的准则,但与此同时,我庆幸我对她而言并非无足轻重的存在。
「二级魔法使跟三级魔法使之间的差别是什麽?」
「预知未来,以及延长寿命。」
「关於延长寿命这点我没什麽想法,但是如果只是预知未来,你也能做得到。」
「我只能知道万物真理,并不能预知未来。」
「但你透过真理进行推算,准确地预知了台风改变方向的未来。」
夏洛塔愣了一下。
「在你们的定义而言,这不算是预知未来吗?」
如果能够知道世间万物运行的公式,那麽只要套入相对应的数字,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换言之,未来。
「万物真理正告诉着我。」
她缓缓闭上双眼,接着缓缓睁开。
「我无法否定你的推测。」
铃铃铃。
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出现的,是浪江同学的身影。
「水野先生怎麽又在发呆了。」
「因为我不用像你一样去上课啊。」
「可恶。外面的麻雀都b你勤劳。」
她笑着将书包放到一旁的沙发上。
这是打算跟我闲聊的表示。
「你最近有看到夏洛塔吗?我想问她下一盆植物要养什麽好,但最近都没看到她。」
「她最近好像都待在房间里,似乎在查什麽资料。」
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细节。
那天吃完火锅後,她就窝进自己的房间里了。
我也很少看到她出来外面走动的身影。
「查资料?怎麽突然变认真了?啊!还是对的背景设定感兴趣了!」
「我希望是前者。话说,你推荐一点正常的书给夏洛塔啦。」
「那本很正常啊?水野先生,你是不是有点歧视?」
「不是歧视,是因为夏洛塔以前好像没怎麽看过故事书,她以为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发生过的。」
「是吗?那是有点不好。」
浪江同学摆出一副有在反省的表情。
虽然真意是否也是如此就不知道了。
「我下次拿历史的人物传记给她看吧。」
「嗯,她应该会很开心的。」
在夏洛塔开始足不出户後,过了大约一个月。
我从便利商店回来时,久违地看见了在帮蔬菜浇水的夏洛塔的背影。
我尽可能轻描淡写地,看起来没那麽在意地,询问她这一个月都在做些什麽。
「前阵子和你讨论完之後,我也开始思考自己成为二级魔法使的可能x。於是,我试着开始研究净化邪恶思想的仪式。」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蔬菜们,但那看起来反而像是在压抑自身的情绪。
「失败了吗?」
「不,我成功了。正如你所说,我是可以成为二级魔法使的存在。」
成功了,那麽为什麽她会露出如此难受的表情呢。
「我也明白了,他为什麽会选择消失。」
「我曾向你说过,那边的世界目前正由七位魔王统治着。他们身边各自聚集着不同类型的邪恶思想。以我的王陆吾为例,他聚集的是贪yu。」
这麽说来,她以前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她说,她的国家是个可以用贪yu这个词概括的国家。
「所谓的邪恶思想,我们称作真情,是人类活在世上无可避免,一定会产生的诸多情感之一,所以一旦触碰了就无法回头了。」
「什麽意思?」
「人无法永远维持纯净,仅此而已。」
一旦迷恋,就会有嫉妒,有se慾,有暴食。
一旦得到,就会有贪婪,有傲慢,有愤怒,有怠惰。
「我们研究出的这个净化仪式,的确可以净化一切的邪恶思想,但已被邪恶思想吞噬的他,已经成为黑魔法师的他已经无法使用这个仪式,而我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接触了真情。」
换言之,堕落。
她已经不再是三级魔法使了。
「我们无法回头了。」
再也回不去过去的自己,所以宁可选择消失。
试图净化世上的一切邪恶,却无法净化自己心中的真情。
「我不认识那个二级魔法使,但是夏洛塔,你不需要回头。」
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什麽样的说词才是正确的。
但是,必须割舍自己的情绪这种话。
我不想认为那是正确的。
「如果那边的世界认为你不再是三级魔法使,你就在这里住下来也没关系。在这里,你不用是魔法使。」
这句话,听在夏洛塔的耳中会是什麽样的感受呢。
就像一个人从小被作为篮球选手进行培训,结果被人说,你其实不打篮球也没关系。
是不是,像是在否定她的一切呢。
「我作为魔法使出生,正如我曾告诉过你的历史一般,是为了替神传达神的话语而存在的。」
她淡淡地说道。
「即使已经沾染真情,我也必须做我该做的事。」
她手中再次出现她的法杖,而她的身後出现了一团黑暗。
黑洞。
我第一时间如此联想。
那是回去她的世界的洞口吗。
「既然我已经研究出净化的仪式,我就必须回去一趟。」
我此时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为何她能够随意开启回去的门扉,却待在这个世界直到此刻。
我只是这样想着。
她果然是要回去的。
因为这个世界,不需要身为魔法使的她。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夏洛塔露出释然的笑容。
我以为那是道别的笑容。
「水野先生,要跟着我一起前往吗?」
她以平淡的声调,如此询问。
目光遍及之地,没有任何生灵。
说是荒野吧,但那残破的城垣,那堆积成山的si屍,在在提醒着我这里或许也曾是谁的住所。
「这里是,你的国家吗?」
我以颤抖的声音,向眼前的夏洛塔问道。
她的背影看起来无b坚定且可靠,手持法杖的她看起来就像是游戏里的勇者一般。
「不,这里是敌国的阵地。统治这个国家的魔王,朏朏,已经阵亡了。」
她的法杖前端一直发出湛蓝se的光芒。
说来奇怪,那使我感到相当安心。
「我们得走一段路才能抵达我的国家。」
她转过头,向我伸出手。
「出发吧。」
路上的si屍,全都像木乃伊一般乾枯,且碎裂在地上。
不知道距离战争结束,已经经历了多久的岁月。
「你知道这个国家已经阵亡,也就是说,这是在你来到我们世界前发生的事吗?」
「确切来说,是前不久的事。在这个国家阵亡後不久,我就去到了你们的世界。」
「为什麽?」
为什麽她会突然穿越,这是一个问题。
除此之外,为什麽我们穿越後会出现在这里,这也是我想问的。
「为了逃离追杀我的亡魂,也就是你曾经无意间阻挡过的那个亡魂。」
「那个亡魂为什麽要追杀你?」
「很简单,因为是我杀了他。」
她的语气依旧很平淡。
「确切来说,你现在看见的所有屍t,都是我杀的。」
在这个需要仰赖魔法使生成自然能源的世界,魔法使的强弱几乎就能直接决定国力的强弱。
同样的,在进攻或防守时,针对魔法使制定对策也是理所当然。
「我的王,陆吾,向当时的朏朏、玄鸟两位魔王的国家起兵,而我被派到的便是攻打朏朏的部队。」
由於朏朏的部队相当擅长防守,於是,陆吾方的部队长想出了一个计策。
让部队中的三级魔法使夏洛塔?赫雪?布洛斯奇维塔将朏朏城内的所有水分都ch0u乾。
即使朏朏城内的魔法使生产水分与之对抗,也终究会达到极限。
「於是,我ch0u乾了这个城内所有的水分,包括人类t内的水分。」
在魔法使ch0u乾了水分後,陆吾军不费吹灰之力的攻陷了城池。
而背负最多条人命的魔法使,则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此时,她听见了低声的sheny1n。
是朏朏城内的魔法使。
他为了生产水分已经几乎用尽了身上所有的魔力,只能无力地倒在路边,等待si亡的来临。
然而,他的眼中看见了那名魔法使的模样。
他身处於,朏朏的城池之中。
「如果是我国也就算了,但他所在的是朏朏,是聚集着嫉妒思想的国家。」
那名魔法使彻底堕落了,并且以最深的嫉妒施加了诅咒。
既然你x1取了这个国家所有的水分,那们我就诅咒你失去你全身的水分。
「我发现了他的诅咒,於是全力地逃离那名魔法使。因为我只要靠近他,水分就会更加快速地流失。」
但是,即使距离遥远,她仍旧无法阻止自身的水分流失。
待在同个世界是没有用的。
她必须逃离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我想,那就是让我逃往你们世界的契机吧。」
我再次看向她的法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