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伴刚将燕窝粥配着容易克化的点心端回来,便有太监掀了门帘,将他迎了进去,道:
“大伴快些进去罢,陛下等得正着急呢。”
菊氏这一夜睡得倒算安稳。陛下亲自喂了一碗燕窝粥后,见她面露惧意,便未再责备她,而是将她抱入怀中,安抚着歇下了。
翌日晨起,菊氏原想要避开那乖戾的女官,却发现给前来给她净面的女官已换了人。
“之前那两个女官手脚不干净,奴才已经发落了,又抽调了几个新人来伺候菊氏。”
锦帝瞥了一眼那端水的女官,金盆被高高地举起、纹丝不动,觉得正配服侍阿桃,也未再细问了。太监过来禀报越相已候在议事处,锦帝便吩咐魏大伴继续伺候好阿桃,去见那越相了。
原来议事处不止越相一人,更有三法司的几位大臣——锦帝看了一眼,都是越家一党的。这几人见了陛下,齐齐地跪下,谏诤道:
“陛下,请速速诛杀左谦!”
连去年春狩当值的御林军统领都受了惩处,这最该诛杀的主犯之一却被陛下留了下来,甚至还未明旨定罪,前些日子更下了禁口令,不许禁城内再传此事。
“陛下,谋大逆的罪人纵容不得啊!若有人效仿之,这天下就要大乱了……”
跪在下首的越相言辞激愤,重重一叩首。只那叩首之下,却是满面的算计与阴毒。
陛下迟迟不处置左谦,必然与其妻菊氏有关。当年正是菊氏勾引陛下,才叫陛下不念越家的从龙之功、不肯与他的女儿大婚,好不容易用流言将她撵出宫去,却不想陛下才掌了些权柄,便又把她接回了禁城——着实可恶。近来听宫中眼线的消息,菊氏日渐顺服,万一怀上了龙种……
将皇后置于何地?将他越相置于何地?
锦帝在这事上并不占理。谋逆是十恶不赦之罪,他因阿桃的缘故已开恩饶过了左家、甚至留了主犯左谦一条性命——当然不是因他仁慈,而是为着有牵制阿桃的棋子,也为着阿桃心思转圜后、再施一道恩典,叫阿桃更感念他的好、更一心一意地待他。
可如今越党揪住此事不放,言语间还牵挂上了阿桃,倒是不妙了……
那边锦帝骑虎难下,这边新来的女官正在为菊氏端上午膳,俱是些开胃爽口的小菜。
“姑姑请用。”
菊氏诧异地抬起眼。如今在宫中,除了大伴还会这般唤她,旁人都只叫她“菊氏”或陛下亲口贬斥的“牝犬”。她已自觉是禁城内最低贱的,自然人人都可欺得,忽然地被尊重起来,竟叫她恍惚有了种为人的错觉: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如意,”
女官将午膳摆好,遂规规矩矩地跪在一旁回话道,
“是主子赐的名儿,若姑姑不喜,可改了这名字……”
想来那主子说的是陛下了。菊氏又如何敢改陛下赐的名字?只对如意道以后不必跪她,面对面地说话便好。待菊氏用完了午膳,如意又伺候她漱了口、递了一方手帕与她。菊氏接过,轻拭唇角,手帕的一角垂于金盆中,那一角处的桃花被水晕开,显出含苞待放之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