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人来人往,广播提示着某一航班的延误信息,穿插着目的地的极端天气预警。
程嘉澍从早上就开始心神不定,前天初愫和他们说,父母的生日快到了,趁着这几天假回去祭拜一下。
事关她的父母,两人不可能拒绝,本来提出陪她一起回去。
但初愫说:“我去见我父母,你们俩去什么,我总得先和他们说一声,再带你俩去见他们吧。”
理由又合理又好听。
可没想到,都要入冬了,灵溪山还在下大雨。
周顾南:“到了给我俩发了信息,回来时,我来接你。”
程嘉澍拉着她的手嘱咐:“早去早回。”
初愫低头看着交握的两只手,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握到一起,拇指细细摩挲男人的手背,止在喉头的哽涩。
鼓起勇气看两个人,舔了舔唇:“嗯…我走了以后,你们俩照顾好自己。”
“最近要降温,别感冒。”
“还有替我和西西道个歉,本来约好这两天陪她做美甲,我食言了。”
“还有……”哩哩啦啦,想到什么说什么,酷似不放心留守在家的丈夫。
“我走了。”从周顾南手里接过行李,目光滑过两张温柔的面孔,背过身。
每一步都极为忐忑,腿软得发抖,唯恐身后传来一句“等一下”。
程嘉澍望着她的身影过了安检,越走越远,忽然有一种风筝线脱手,再也抓不住的心慌。
站在原地,呆楞地注视早已看不见的圆点。
……
坐上飞机后,初愫的手出奇的冰凉僵硬,搓了半天也没缓过来。
空姐走过来,礼貌询问:“女士您好,请问您需要毛毯吗?”
“不,不需要,谢谢。”
她只是有些紧张,有些愧疚,愧疚利用了他们的包容心。
到灵溪山只飞了1个小时多一点,天气不太好,飞机倒比预计时间还快了半个小时。
初愫的老家就在山里,只不过老房子早被扒了,钱用来让她读了高中。
父母被安置在山上,没有迁入公墓,穿过山路十八弯,她被颠地反胃,一脸菜色靠在大巴车窗,大冷天头上冒出汗。
默默在心里说:宝宝坚持一下,一会就到。
下车时,司机还操着家乡话嘀咕:“哎哟,眼瞅着就下雨了,往山上爬什么哟,会出事的。”
初愫嘴唇发白,虚弱笑了笑,没做解释,只说了声:“谢谢您。”
天阴得吓人,淅淅沥沥的小雨掉进脖领,还带着点冰渣。
爬了一小段山,看到了孤零零的两座坟,坟旁长出杂草,初愫沉默着站了站,蹲下身把草一一揪干净。
她和父母没什么想说的,对他们也早没印象了,很小的时候他们在外打工,回来的次数不多,再长几岁,他们就去世了,连个尸身都没拉回来,只立了这两座衣冠冢。
“我走了,以后,我再带孩子回来看你们。”她摸着小腹。
掏出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刚刚他们回复的消息上,没敢再多看,果断开启飞行模式,将它放在两座碑中间。
她环视四周的山坳,这处这么高,她是失踪也好,失足坠落也好,就把自己留在这里吧,走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的归宿永远逃不出这座大山。
天空中由远及近的嗡嗡声,像记闷雷,一阵强劲的风卷动空气,雨混杂着地面上的沙砾抽打在面上。
初愫手遮在脸前,眯着眼睛看那庞然大物悬停在山前,黑色机门打开,里面露出一人,带着耳机冲她大声招呼:“快走了!”
她最后看了眼父母,脱下外面的大衣仍在地上,头也不回伸出手,迈上直升机。
不过一刹那,山头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
项骞坐在对面,递给她两个纸袋,一袋是证件、卡;另一袋是衣服、手机。
“这里是护照,签证,还有一些身份卡、银行卡、现金什么的。”
“这里的衣服你换上,还有新的手机和手机卡。”
之后给了她一枚钥匙:“你说要买的小公寓的钥匙,到了赫尔辛基会有司机接你,不过是芬兰人。”
初愫一一接过,冲他道谢:“谢谢。”直升机里的声音依然很大,一路奔波,身体有点吃不消,胃里不停地往上反。
项骞看了眼她皱眉的样子:“你晕机啊?”
她摇摇头,压着胸口直言说:“孕反。”
“我靠!你怀孕了!”又贱嗖嗖地问:“谁的?”
初愫翻了他一眼,项骞尴尬咳了一声,坐直身体,挽尊道:“好奇嘛,不过,你以后一个人带孩子,孩子没有爸爸怎么办?”
他这话问得不无感同身受的道理,毕竟他也没有爸爸,但是他有姥爷一大家子,这和初愫一个人带孩子有很大的不同。
初愫看着窗外底下不断掠过的山脊:“孩子不是一定需要爸爸,什么都会变,只有妈妈永远是妈妈。”
项骞听见怔了怔,许是想到了自己,忽而笑出来赞同地点头:“你说的对,妈妈永远都是妈妈。”
“诶,我给你介绍个医院吧,里面的医生是我好朋友,省的你人生地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