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深!”
就在这时,结晶陡然爆裂飞溅,其中一片扎入了黎深的额头,很快视线前便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雾。
“别……别管我了……”卫廷钧挣扎着说道。
话音未落,结晶碎片长了眼似的朝黎深崩了过来。黎深勉力躲避着,并拼命继续与卫廷钧身上不断蔓延的结晶做斗争。他眼看着一片碎片直直朝他胸口袭来,他拼尽全力一躲,那枚碎片堪堪扎进了他的肩膀上。
黎深吃痛,身形一晃,猛地低喘一声,撑住了。
“不行……你会……会被我连累……”卫廷钧断断续续地说,话语间满是绝望。
结晶已经攀上了他的脖颈,身躯变得丑陋狰狞,失去控制的手臂不断地攻击着黎深。卫廷钧惨然道:“我已经没救了……杀……杀了我……!”
黎深手中的evol炸开一片纯白的冰晶,再次将卫廷钧身上的结晶逼停了一瞬。他咬着牙,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还有希望,只要能冻结成功,就一定有办法!救援快到了,你坚持住!”
“没用……的……”
结晶将卫廷钧的脸密密麻麻地覆盖起来,宛如扣上了一个可怖的黑色枯瘦面具。他眼中的清明逐渐消失,他拼尽全力地说:“帮……帮我……”
黎深探出精神触手,狠狠地刺入卫廷钧的大脑之中,希冀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让他保持清醒,为救援的到来争取时间。
可同时,黎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面具”之下的肌肤在飞快地被改造、重生,变成流浪体那样扭曲怪异的躯壳。无孔不入的寒冷使血液流动变缓,身躯僵硬,不堪重负,他使用evol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绝望和无力蚕食着黎深的意志和理智,他发现他无论多努力都救不了卫廷钧了。他是s+级向导,是医生,可是他救不了自己的师兄。
卫廷钧的身体已经几乎被结晶包裹,只剩一双眼睛,痛苦而又希冀地望向黎深。
无需言语,黎深从精神触手中已经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卫廷钧的心声。
——杀了我!
黎深闭上了眼睛,足尖轻点,手臂向前一送。
“噗哧——喀啦——”
血肉模糊伴随着什么碎裂的声音响起,在被雪覆盖的寂静山谷中显得尤为响亮。
黎深缓缓睁开了眼睛。
卫廷钧的胸口被黎深的evol凝成的巨大冰棱扎穿,那颗始作俑者的芯核化作碎裂的残骸混着他的心脏血肉,掉在雪地上。
碎裂而出的大块芯核闪烁着悠悠蓝光,被黎深用脚碾碎,变得黯淡无光,失去了生命一般。
卫廷钧身上的结晶在一点点消散。
黎深看到,他的嘴角翘起,带着解脱的笑。
日光隐去,山谷又下起了鹅毛大雪。
就在这时,救援直升机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黎深抬头看向直升机,挥舞起了双手。
这段记忆到此结束。
我垂着眼,心中难受至极。
我目睹了我的奶奶和哥哥在我们的家里遭遇爆炸而横死,我只是晚了一步没有进家门才得以侥幸存活,面对飞来横祸已是绝望透顶;黎深面对一个未知的存在,拼尽全力地想要与死神赛跑,将师兄救下来,可他拼尽全力,最后还是不得不亲手夺走了他的生命。
死亡,在我面前是富有冲击力的,火光裹挟着爆炸的热浪,让他们的死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在黎深面前,死亡被拖长了节奏,他可以清晰地看着对方的生命是怎么被一丝丝抽走,身上的绝望如何层层堆垒,直到重得足以将人的意志压垮,他以凡人之躯,挥下了死神的镰刀。
我们的生命都被重要的人的死亡夺走了一部分,其带来的痛觉却迥然不同。
许久之后,我才缓缓地开口问:「那个……到底是什么?它为何会……侵蚀人体并自我繁殖?evol为什么对它没有用?」
「我不知道。」黎深的声音很低,很冷,宛如极地之海上漂浮的碎冰,冰冷刺骨,「但是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他带着我在记忆的迷雾中穿行,显然是准备带我进入第二段记忆之中了。
「一切……」我疑惑地重复道。
「还记得上个月临空市忽然增多的流浪体吗?」
我一顿,自然是记得的。那时我没日没夜地斩杀了无数的流浪体,甚至为此引发了轻度狂躁,招来黎深好一顿骂。
「我觉得那事有蹊跷,最近深空隧道的能量波动还算安分,不应该导致磁场异变衍生出那样多的流浪体的。」
「你难道觉得……他们的情况和你师兄的情况一样?」我惊道。
「只是猜测原理类似。芯核说到底是一种能量,这些年,猎人们也都逐渐习惯带着芯核上战场辅助战斗了。在医学界,都有芯核移植到心脏中维持生命体征、延续生命的做法。但为什么流浪体只是一团带着芯核的能量体呢?它们与人类的区别到底在哪里?自从目睹了师兄的死亡后,我就在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而我一直在研究芯源症,也是因为这个。但我说的一切,也不止是这些。」
黎深止住了脚步。
我抬眼望去,这一次,我赫然见到了熟悉的人。
蒋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