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战,傅淮宸负伤在府中卧榻休养了好些日子,所幸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恢復的也快,復原的差不多已能下榻行走,便马不停蹄乘着马车赴都面圣。
身着緋色公服,腰间配有玉带,头戴乌纱帽的傅淮宸模样英姿颯爽,气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
甫入御书房,便恭敬的朝皇帝下跪请安,「微臣傅淮宸,参见皇上。」
皇上放下手中摺子,笑脸相迎的看向他,「傅爱卿平身,身上的伤好全了吧?」
「承蒙皇上福泽,微臣身子已无大碍。」
「如此甚好,傅爱卿明白朕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吗?」
「微臣深知,未能顺利将雷风寨与云河寨两大寨主缉拿归顺朝廷,实属微臣之大过,还望皇上念及兵将往日征战沙场之功劳,莫要降罪于兵将们,微臣愿一人承担此责!」傅淮宸自知此番围剿失利,进宫前早已做好了担责受罚的准备。
「傅爱卿此言差矣,你是朕的爱将,屡立战功,为朕平定边疆战事,功过相抵,何罪之有?况且你与洪爱卿皆为朕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朕怎可因小失大呢?」皇上展开笑顏,对围剿失利这事,并无打算治罪于他。
「微臣叩谢皇上,微臣日后定当尽心竭力,为朝廷鞠躬尽瘁,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傅淮宸心中暗舒了口气。
「傅爱卿起身吧!赐坐,上茶。」
太监沏了普洱茶,顿时满室茶香四溢,皇上嗅了嗅茶香后,啜饮了一口,龙心大悦地道:「除了此事之外,朕另有一事,该同傅爱卿道个喜。」
「恕微臣斗胆一问,不知皇上所指……喜从何来?」傅淮宸敛起笑,慎重的提问。
皇上见他面色稍嫌凝重,故开口笑道:「朕看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洪将军前些日子进宫面圣时,向朕请求将郡主赐婚于你,朕想着姝玥亦是皇后和朕的义女,郡主爱慕傅爱卿已久,朕决定成了这桩美事,婚期朕再命礼部拟个好日子,不知爱卿以为如何?」
傅淮宸诚惶诚恐离开了座椅,立马跪在了地,冒着抗旨的险,好言婉拒此婚事,「皇上,恕微臣不能娶郡主为妻,微臣心中已有爱慕之人,此情此爱唯付予她,微臣眼中除了她,再无旁人。」
皇上轻「哦」了声,龙顏微慍,「爱卿是想抗旨不成?」
「皇上恕罪!微臣是为了郡主日后幸福着想,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微臣不想误了郡主后半人生。」他不爱洪姝玥,娶她简直是为难了他。
「不知傅爱卿心上人为何人?莫非是我朝重臣之女?傅爱卿不妨据实以告,朕或许能替爱卿做主,让她做你的妾室。」皇上贵为天子,享尽后宫齐人之福,自然把叁妻四妾这事儿看得稀松平常。
「稟皇上,微臣的心上人并非朝廷重臣之女,也非大户人家之女,她就只是个无父无母,无所依靠的可怜女子罢了,微臣与她相识相知,日久生情,今生今世非她不娶。」傅淮宸眼神无比坚定,字字句句出自心扉。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状似无奈的叹了声。
这傅淮宸是铁了心要抗旨,要是换做他人,他定会立马治他个抗旨不遵之罪,将他革职流放边疆,可对于傅淮宸这样的良臣将士,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万不得就此错失。
「爱卿此言着实令朕震惊不已,堂堂一品武官放着朕的义女不娶,偏生甘对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女倾心,朕真真是大开眼界。好了好了,傅爱卿也跪了许久,朕现下也乏了,退下吧!此事从长计议。」
「微臣谢过皇上,微臣告退。」
离开御书房,踏出宫门那一刻,傅淮宸压抑的心才稍稍得到些舒缓。
眼下最棘手的事,就是快些寻回淡玉,可他该如何找起?
雷风寨大概已人去寨空,他负伤的这些日子里,探子回报的消息少之又少,甚至与淡玉压根沾不上边。
若说思念成疾,那他已是病入膏肓,无时无刻不思念她;她是致病因素亦是治病良药。
在他陷入紊乱的思绪中难以自拔的同时,马车已一路抵达了府邸。
不出所料,洪姝玥正站在门口挥着手迎接。
她一知道傅淮宸入宫面圣后,除了用膳上茅厕外,就是坐在门外候着,满心期待迎来好消息。
见傅淮宸下了马车,立刻朝他飞扑了过去,挽着他手臂亲暱道:「淮宸哥哥一路辛苦了,父皇是不是将我赐婚给您了?说没说婚期定在哪时候呀?」
傅淮宸轻推开了她挽着的手,满眼嫌弃,斩钉截铁的说:「还望郡主自重,本侯此生若娶不了淡玉,寧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委屈自己娶不爱之人。」说罢,甩手往府里走。
他这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她,洪姝玥实在气不过,愣是跑到他那院大哭大闹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暗了,才因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被云豆唤人一同将人送回寝殿。
被闹了一下午,傅淮宸坐于罗汉床上,满脸倦容,腹部的伤正因动了怒而隐隐作痛,文宝端了药进来,放置炕桌上,他是连看都没看一眼,一心担忧着淡玉的安危。
文宝见自家侯爷唇色苍白遂担心的问:「侯爷,伤口是否又疼了?要不小的去给您请太医瞧瞧?」
傅淮宸拦下他,「不,我没事,不必劳烦太医。文宝,过几日差人收拾郡主的物品,请她搬回洪府吧!以免她在这进进出出落人口舌。」
「是,侯爷。」
?
夜幕低垂,微风徐徐,月色透着朦胧美感,几颗星子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淡玉披上外衣,缓步走出屋外,抬头放眼望去,月色正好,可她的心悵然若失,低头长叹,眸中黯淡无光。
一面担忧段驍战的生死,一面却又掛心于傅淮宸,她是越发看不清自己的心到底是向着谁。
一行清泪落下,为了两名生死未卜的男人,和她那仅仅来过一个月却无缘生下的孩儿;都说失去后才懂得何谓珍惜,她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衝动行事,葬送了无辜孩儿的性命。
「夫人,您身子弱,就别站在廊道上吹风了,快进屋吧。」冬葵来到她身边关心着说。
她迅速抹掉了泪,装没事人般。
入屋,冬葵赶紧将方才从厨房端来的银耳红枣羹给淡玉递上,「夫人,这是方才奴婢让人给熬的,趁热吃。」
淡玉接过青花瓷碗,拿着瓷勺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却伤感的哭了。
冬葵见主子哭得我见犹怜的模样,尽心尽力的安慰,她想着,许是为那无缘的小主子伤心吧。
「夫人,您要是难受,您就大声哭出来吧!冬葵在,冬葵陪着您,呜……」冬葵说着,却连自己也鼻酸眼红。
「冬葵,你说寨主会平安回来吗?还有永平侯……他会好好的吗?」
「冬葵……你相信人死后会成为一缕幽魂吗?」
「冬葵,你说我的孩儿还会再回来吗?」
已近丑时,淡玉未眠,一双眼都哭肿了,滔滔不绝的对着冬葵诉苦,偏偏冬葵也是个心软又爱哭的小姑娘,陪着哭成了泪人儿,直到淡玉哭累睡了过去,她才离开洗了把脸歇息去。
此时此刻,还在荆州的段驍战,依然被藏匿于雷征自家酒馆密室里养伤,日日身子疼痛无法安眠。
这是他经歷第二次大难不死,前一次胸口上的伤疗养甚久,这次那刀尖只差个几釐米就入心脏,几乎就要了他的命,也因此让他前些日子都发着高热,陷入昏迷中,直至这几日病况才逐渐稳定。
余憬和周山一直在身旁轮替着照料,在酒馆内吃食不成问题,顿顿都有雷征的人送至密室去。
虽暂无性命之忧,但难保官府不会下令搜遍全荆州,待段驍战能下地行走,大伙便要动身赶往豫州。